文：蒋雪花
图：来自网络
奶奶是我今生最爱的人。
自从我在外工作之后，每一次和奶奶短暂的相聚之后，面对的又是踏往异地他乡的归程。一种难舍难分的情愫，似拥堵在我胸怀的一块巨石，搬不动，也无力去砸烂，去翻越。
回到家时的那一股股浓浓的亲情似一波又一波暖流瞬间暖遍了我的全身，而离家时的这一股股淡淡的忧伤似一波又一波凉水慢慢的凉透了我的整个躯体，乃至精神与灵魂。
记得上次回老家，我是六天过后的一个下午离开的，而就在那个即将离开的上午。母亲为我，也是为奶奶专炖了一锅鸡汤。而我先去喂了奶奶，其实奶奶她不让，她说她可以自己吃。而我还是坚持着要喂她，因为我知道下一次相见，不确定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风烛残年的奶奶在我下一次再回来时，您是否还能像今天一样吃我端给您的鸡汤，我真的不敢往下多想。她一边吃着，一边对我说，这鸡汤真好喝！还说：不要一顿都吃完了，留着晚上再吃一顿。还说：等两天，让我娘到集上称几斤羊肉给我吃。说我难得回来一次。我只能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她哪里知道我在当天的下午就要离开。
到了半下午时，母亲她就准备着骑电动车送我到王沟。而在临走前我想给奶奶说声的，可当我走到了她的床前时，发觉她睡得正香。我看到她放在被外的那双充满了岁月沧桑的老手，就蹑手蹑脚地上前，我轻轻地帮她放到了被子下。然后我轻轻地关上了她的那两扇木头门。提上我的包，上到了母亲的电动三轮车上。
我又一次走在了那个通往外面世界的胡同里，虽然有母亲的陪伴。但我却仍然心如凉水，莫名的孤独。因为我少了奶奶的那些出门前的唠叨，少了奶奶的温情目光的陪送，少了她心所赠予我的那份炽热！于是，我不禁心头一颤，鼻子发酸，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泪顿时间溢出了我的眼眶。
坐在火车里的我，情不自禁地望向窗外，看着背道而驰过的小树儿们。心里的伤感又一次袭击了我刚稍一平复的心情，车里孩子的哭叫声，售卖员的吆喝声，以及方便面氤氲出来的鲜香味，这些平日里能扰乱我心绪的东西，而在今天却与我是那么的毫无关系，甚至是别人踩了我的脚时，给我说了声对不起，我却是那么的麻木，那么的满不在乎。
心有所期，终会有期！
时间又过去了四五个月，我丢下正处于旺季时期的生意。再一次踏往了开往徐州的列车，回来看望奶奶。
尽管平日里我经常给家人打电话，一直在问询着奶奶的身体状况说大有好转，只是不能下地走路而已。但耳听不如眼见，我还是要回来看看才是真。
我回到家后，行李往院子里一丢。就立马跑到了奶奶的门前，未见人，就先喊出声。这时的奶奶正坐在床头，一边喝水，一边往屋外张望。而她完全没有想到是我又回来了。因为每当我奶奶一向我娘问起我的时候就说我的生意很忙，没时间回来，她也就不再扯这个想了。
寻声是我，然后又确定了是我之后，她又露出了久违的阳光般的灿烂笑容。她让我赶紧坐下，并且是要坐在她的床边，挨的她越近越好。然后又家常里短的和我说着一些事儿。她谈着谈着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两箱伊利牛奶，说是我姑奶奶前几天来看她了，并且还陪着她住了两夜。
说姑奶奶的心地如何如何的好，怎样怎样的对她好。而我说您也对她十分的好啊，仅有的那几套人生中最华丽的服装，自己视如珍宝的好衣服。您不都倾情送给她们了吗？还有那两副银耳坠，您也给了她们。然后，她又是会心一笑。说：谁叫她们喜欢呢？我笑着说：那还不是奶奶您大方，善良吗？显然，奶奶她因我的到来，心情顿时间好了很多！
不一会儿，她又开始抱怨起了我。说我为什么上次走时不告诉她一声，害得她不舍了好几天，伤心了好几天。我感觉自己好无理由，又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她。只好一笑而过。
而我由于自身疾病的折磨，真的陪她坐不了多久就要起身。这时的我看到房间角落处的蜘蛛网，还有她凌乱的衣服和鞋子，就赶紧找来扫把该打扫的打扫，该整理的整理，该洗的洗。甚至她的整个床铺我都要给她翻个遍。邻居家的老奶奶见我忙得不亦乐乎，就上前说我，孩子，你这坐了一夜的车不累吗？你要打扫卫生也得先换一身衣服啊……
然后我只是和她热情的打招呼，微笑着说，没事的，我趁着太阳正好，赶紧的洗洗晒晒。是的啊，我能好好的伺候奶奶的日子可谓是屈指可数。既然来啦，我就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好好孝敬她一回。
在那会儿，时间对于我来说，真的比金子还珍贵。就算是我赶个集或到地里挖个菜，都是掐着点来的。甚至是夜里去睡觉，我都是睡得很晚，起的很早。因为我想把回去的那几天时间来充分的利用。只想多陪陪奶奶，多看一眼奶奶，多听听她的唠叨，多听她说一些过去的事情……
在她每次絮叨完的最后话题里，总会说到：孩子啊，不知道当你下次回来时，还有没有我。在这时，我总会耐心的去劝她，安慰她。说：奶奶啊，您看您，善良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老天它绝对会眷顾您，保佑您的！活到一百岁不是问题……说完，我就开始哈哈大笑，这时的奶奶也开心至极，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般那样。
日子如流水，时间如穿梭！就这样，时间很快就到了2015年的冬天。而这时，也是奶奶她摔伤腿第七年的时间。特别是从2015年的下半年开始，身体在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自然，她的身体机能也就越来越差。饭量越来越小，肌肉开始萎缩，并且有部分肉体开始溃烂。
我的父母亲和叔叔婶婶们说：这活着也是遭罪。人总有会走的一天。是的，与其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样子，真得还不如早一点离开这个世界。可，说总归这样说，但绝不希望她离开我们。其实她的脑子里啥都清楚，啥都明白。只是身体的肢体不听使唤了而已。
在奶奶临近去世的前二十多天里，几乎不怎么进食了，每天也只不过是喝点汤，喝点奶粉罢了。而身在外地的我是每天不定时的往家里打电话。一直在寻问着奶奶的身体状况。我娘她总说：她老人家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其实奶奶她的心脏和血压向来都很好。但到了最后的那些时日里也开始衰竭了，不正常了。
就这样，在她病情严重的第21天的中午，我往家里打了那一天的第二次电话。我娘说：还是和前几天一样，每顿饭只不过就是喝几口奶粉。放下电话的我，心里似浇了火热的油一样，好像在下一秒就要自燃起来。
那一种按耐不住的心跳，那一种即刻想见到奶奶的心情。使我坐立不安，做生意也心不在焉，饭根本也吃不下，一直在店里徘徊。就算是店里的事再多都要放一放了，就在那一刻，我家老公也看出了我的心事。不用我提出要回家看奶奶，他主动的给我在网上买了一张开往徐州的动车票。
到家时是农历的2015年的11月15的早上的八点多钟，霜雪满天，寒气逼人。让我禁不住打了几个寒颤，大门口的那几棵老槐树在风霜的侵染中，似乎冷的无处藏身。大门口早起打食的那几只老母鸡，虽然身披厚厚的羽毛，但它们仍然难以逃脱西北风的强烈肆虐，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掀起了它们身上的密实的羽毛，贴身子的绒毛和肉体都清晰可见。
但它们仍然在咕噜着小眼睛，继续用力的去挠抓那些草丛中的草种子。其实它们的主人会喂给它食物的，而它们只不过是在用老天所赋予它的那一双矫健的双腿在寻求活着的韵味和意义罢啦！
动物和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只是语言不通，肢体不一样，其实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我走到奶奶的床头，去喊她时，她知道是我，只是轻轻地眨了几下眼，话都几乎说不出声来了。这时的我轻轻地坐到了她的床头，摸了摸她的手，凉的可怕，似乎没有一点温热气，尽管她盖着两床厚厚的棉被。花白的头发凌乱无序，枕头上的那块布，已经偏离了枕头好远。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心底禁不住一阵阵发冷发酸。我在扪心自问，她这还是我的奶奶吗？以前的那种利索，干净，整洁，都去哪儿了呢？我边整理着她的枕巾，边在她耳边细声地说着一些问候与安慰她的话，可她的脑子很清晰，依然有很多的话想给我说，但已经说不出声音了。我尽量地趴在她的耳边，听她用喉咙哈出来的那些话儿。
尽管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我仍然在不断地轻轻点头。我知道她爱干净，于是，端来了一盆温水给她洗了脸，又给她梳了头发。当我拿着镜子让她看看满意不，她微微的笑了。而我心也稍安了。
当我问她，奶奶您想吃什么，给我说。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表示什么都吃不下了。我从她的眼神里还能读到，只要我回来了就行了！
也就是在这一夜的下半夜，我的奶奶她溘然长逝，享年95岁，彻彻底底地走完了她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一个从民国走过来的女子，跨越了两个世纪的女人，我敬爱的奶奶，她走了，这一次将走得很远很远！她走得很安详，很放心，也很从容！因为她知道她的亲人都守在她的床前，因为她再也不用担心我们哪一家过得不好，因为我们都有了各自的温暖家庭，各自的事业。
其实她这一辈子到达过最远的地方是我姑姑家，也就只不过离我村十几里路。她爱买东西，爱赶集，爱干净，爱体面，也更爱热闹。可，我又满足过您什么呢？我亲爱的奶奶！我在您身上最大的遗憾便就是没带您好好的去赶一次集，没带您去买您最喜欢的东西。
如今的您还好吗？腿不疼了吧？在您腿受伤的那几年里，也是我身体最差的那几年，您总是很关心的问我好点了吗？还想方设法，设身处地的劝我，要把心情放轻松，要多去看几个医院……
在您出殡的那一天，阳光很好，天气不冷，没风没火。大家都说，这是您一生行善积德的结果。而我的身体始终感觉不到一点热气，一颗冰冷而悲痛的心占据了我的整个世界。
在您下葬的那一刻，我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成河！可我的心再难受，您都不知道了！我再想与您面对面的说话也已经不可能了。从此您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句号！而我对您的思念也就从您离开我们的那一刻开始逐渐的加深！
我亲爱的奶奶，其实我与您之间的亲情，哪能用这寥寥数笔就能感慨得了的呢？不能，完全不能！那么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只能用简单的文字，向您说：念您在天国安好，幸福，快乐，开心！愿风儿能带去我对您的思念！愿时光能运载去我对您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