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悠悠

  • 小编 发布于 2020-06-23 16:02:34
  • 栏目:情感
  • 来源:光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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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农历五月,丝丝缕缕的粽香会从袅袅升腾的水汽中,从半开半掩的大门后渗透出来,发酵似的越来越浓郁,汇成溪,汇成河,流啊流啊,直流到你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记忆中,五月绚烂的阳光在戴氏宗祠飞翘的檐角上滴溜溜打转,远处汀江河上赛龙舟的锣鼓声隐隐可闻,像热辣的山歌撩得人心花怒放。家家户户的门楣上悬挂着艾草香蒲,孩子们在青石板路上呼啸往来,胸前纽扣上系着红毛线结成的鸭蛋络子,里头温热的青皮鸭蛋,随着跃动的身子一下一下撞击着无尽的欢乐。

客家人又叫端午作五月节,是年后的第一个大节,粽子是餐桌上必备的大菜。南方包粽子大都用箬叶,林间岩旁大把大把采来,叶片比成人巴掌宽而长,泛着青玉光泽,清水荡涤备用。家中已泡发好长糯米(据有经验的包粽人讲,圆糯米不如长糯米香糯)、花生、红豆等作料,并搅拌均匀。肥瘦相间的腰板肉切成片,用盐、酱油等腌制好,便可动手了。

能干的客家布娘洗净手,围拢到桌边,说说笑笑开始包粽子了。这些布娘都有双红活圆实的手,田头灶尾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干这种细活也绝对灵活。但见她们抽出一片两片粽叶往正中一交叉,圈成漏斗样,放进左手不松不紧地握成近乎三角柱形。右手用汤匙舀进一勺拌好的馅料,筷子夹入一片肉,再加上馅料压实。右手把粽叶紧贴着馅往下一盖,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迅速将两边折角拗紧,右手顺着粽叶前捋,再往左一折,即用长席草或塑料线紧紧缠绕几圈,打上活结,一个才算大功告成。到十个左右,便留长线结成一提,放到锅里煮或送人,又体面又方便。

我写来简单,可其中的轻重缓急全凭自家手势掌握。说来惭愧,我邯郸学步了好几年也还是“一头粉干碎”,摸不着其中的关窍。握松些,糯米全调皮地钻到粽叶外头;抓紧点,粽叶柄一不留神就断了,端的是手忙脚乱。好容易裹出一个吧,扁不拉塌的,好似整齐的队伍里混进一个形容猥琐的蠢蛋,自家瞧着也忒不成样。

布娘们手指左右翻飞,小半天就包好一大盆。大灶上的水早已滚开,放入粽子盖上锅盖,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咕噜嘟噜煮上一个多小时。慢慢地,空气中突然透出米酒刚出酒娘时的甜香,带着屋前桃花扑哧一笑的美妙,不禁翕动鼻翼凑上前去。揭开锅盖,朦胧可见青玉的粽叶已褪成黄绿,被撑得腰圆肚肥,甚至咧嘴痴笑。哈着气挑出一个,嘬起嘴紧吹慢吹,急不可耐解开线绳,剥去粽叶,雪白的糯米已被浸染得微黄,咬一口,糯米香黏顺滑,花生红豆烂熟留香,猪肉香酥流油。趁热下肚,仿佛遗落的童年歌谣,又像回到稻香四溢的原野,浑身舒展到说不出的大,遂一口一口直撑得肚皮滚圆方才住口。

如果嫌肉粽油腻,可做成甜粽,只放红豆和白糖,单单糯米和些许食用碱做成的碱水粽也别有风味。当然,依各人口味,亦可加入鲍鱼、干贝、火腿等,宜甜宜咸。精明的主妇往往每种口味各做一些,不易腻味。如果粽子吃撑了,嚼几个眼下时节的杨梅,实在妙不可言。

原先,我娘家和婆家唯有长姐一人会裹粽子,那年她迁到厦门定居,我曾遗憾地说,今后只能吃买的粽子了。谁知第二年端午,母亲很骄傲地让我去拿她自己裹的粽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啊?”我又惊又喜。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原来那天,她在路边看到一个卖粽子的布娘裹得好玲珑粽子,便痴痴地站着看了整个下午,好像突然开了窍,第二天上午买了原料,边回想边比画,居然就包成了!“就是在旁边光看不买,人家脸色难看了……”母亲有点羞赧。

今天,我坐在桌边与年过古稀的母亲边闲话边看她裹粽子,她偷学的技艺并不精,手脚也不大灵活,裹一个粽子花费的时间几乎是别人家的五六倍。可她低垂着头一板一眼认真包着绑着,整半天也舍不得动一下,紧赶着多包一些分给我们几姐妹。看着看着,花白的头发在我眼前渐渐模糊,恍惚又出现那个在车流中驻足学裹粽子的年迈身影,眼泪便止也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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